莱茵通信2003年第5期
抬头吐完最后一个烟圈，发现那天的阳光格外刺眼。头顶一架飞机正在降落。我觉得我象是一只会飞翔的鸟，可是却离天空越来越远，迎接我的只是冰冷的地面。
飞机的轰鸣声渐渐离我远去。天边飘过几片云彩，阳光暂时没有那么让人想流泪。我仰天躺在地上，觉得身体在慢慢变冷。我不想眨眼，害怕眨眼的瞬间会让我从此再也无法想起她们。
地面传来了远处的震动，我知道那是飞机落在跑道上的感觉。没有多久，她会和他的男人一起幸福地出现在机场欢迎的人群里。
我想抑制住从泪腺里分泌出来的液体，只是我的神经系统完全摆脱了控制。我只有静静地躺着。
周围慢慢聚集起越来越多看热闹的人。他们似乎在诧异，为什么我现在还能够从眼里缓缓流出泪水。再后来，街边停下一辆车，跑过来几个人，七手八脚将我装进了一只黑色的袋子。我想告诉他们，我不喜欢黑色，因为她也不喜欢黑色。在他们拉上带子拉链的那一刹那，我看了一眼最后的天空，阳光依然那么刺眼，刺得好难受。
车在颠簸。我觉得很憋。我不想就这样待着，我想再出去看一眼蓝天。我试着伸展四肢，很庆幸，感觉在缓缓地恢复。
借着一次车身很剧烈的晃动，我钻出了该死的袋子。我坐在地上，看着两边的人，他们似乎并没有感觉到我的变化，继续面无表情地坐着。
我站在马路中间，车辆穿梭而过。我不知道自己想去那里。我试着努力呼吸，却再也无法找到肺部充满氧气的感觉。
我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失魂落魄。
突然我发现她就在前面不远处地方，穿着那天那件桔色的外套。她朝我看过来，我想装做不在看她，却偏偏有意无意在接触她的目光。终于，我向她奔过去。身体两边的物件逐渐幻化成一条一条彩色的光线。
这是我的最后一门选修课。老师迟迟没有来。桔色的外套让她跳进了我的视线。午后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暖暖懒懒的。似笑非笑的嘴角，顽皮的鼻尖微微翘着。
终于跑到了她面前，我一把搂住她。而她却没有象往常一样将头轻轻偎在我的肩上，任头发抚过我的耳畔。她只是顽皮地看着对面窗边的我，捕捉我游离的目光。
连系我们彼此的是我的兼职工作。她决定暑假飞回国内结婚。我将给她提供她要的机票。
穿梭于时间实在是一种非常美妙的感受。我频繁出入于我们的过去。我存在于回忆里。只有回忆才是真实的。
频繁的电话，暧昧的滋味。我坐在角落静静地看着和她的过去。她坐在床上抽泣，我的过去束手无策。他不知道该做什么，该怎么做。他有一个虽然分手但还住在一起的女朋友，她有一个即将和她结婚的男友。我从墙角站起身，慢慢坐到她的身边，想试着擦去她的泪水，她却接过另一个我递过的纸巾。
我有一个不再爱我的女人，她有一个她不爱的男人。不再爱我的女人，她住在我们一起住过三年的学生公寓。屋里还是那么凌乱。她爱找我说话，她害怕孤单。我却给她孤单。我靠在电脑桌旁，她正在和那个她喜欢的男生上网聊天。她笑得那么灿烂，在我的脑海中，这样的笑脸只是出现在我们刚刚开始的那些日子。
快一年了，我打算用一年的时间去挽回她。看着我的过去，我只有叹息。她不会是你的。难道你没有看出她一直在鼓励你和别的女孩交往么？
回到出票的那天，我走在雨里。看见“过去”打着伞，垂头丧气走在人行道上。刚才我已经试图让他改变主意，但是我却无能为力。我把她的机票给取消了，但是他却重新给找了出来。她赌气交了钱，让他把票送过去。
暧昧被机票打破。他们住到了一起。
离开不过是为了以后的相聚。他们盼望着两个多月后的重新见面。他无法确定那是否是真的爱情。每次他回到以前的家，见到以前的女朋友，我都会看着他的眼神，想从里面读出点什么。可是一切徒然。
偶尔他会翻看和以前女友的照片，我就会在边上告诉他每张照片背后的故事，告诉他当时他是多么的爱她，尽管他或许什么都听不见。
随着婚期的临近，他们的联系变得越来越少。而另外一个她却和那个男生越走越近。我冷眼看着这一切。恐怕我会永远不断重复这些故事。
搬家之后的同学聚会上，她带着那个男生一起来。我不停喝酒，我竟然发现我无法控制对她的感情。我嫉妒现在坐在她身边的男子。
宿醉之后，我仔细整理了一下屋子。以前的照片又被翻了出来。我一张一张在翻看，总是感觉到边上有人在低声跟我说着什么。结婚之前的她送我的那串开过光的佛珠就躺在桌上。我有两个她，但又一个都没有。
我想起今天是她回柏林的日子。而另外一个她或许因为喝酒太多，懒懒地躺在他的身边。我打开抽屉，掏出最后一包烟，随手取出一支，背对着窗外，坐到窗台上，一个一个吐着烟圈。
抬头吐完最后一个烟圈，发现那天的阳光格外刺眼。头顶一架飞机正在降落。我觉得我象是一只会飞翔的鸟，可是却离天空越来越远，迎接我的只是冰冷的地面。
飞机的轰鸣声渐渐离我远去。天边飘过几片云彩，阳光暂时没有那么让人想流泪。我仰天躺在地上，觉得身体在慢慢变冷。我不想眨眼，害怕眨眼的瞬间会让我从此再也无法想起她们。
地面传来了远处的震动，我知道那是飞机落在跑道上的感觉。没有多久，她会和他的男人一起幸福地出现在机场欢迎的人群里。
我想抑制住从泪腺里分泌出来的液体，只是我的神经系统完全摆脱了控制。我只有静静地躺着......
莱茵通信2003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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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阚兴云
莱茵通信2003年第5期
在科尔政府的努力下，1990年10月3日，人们推倒了柏林墙。博兰登堡门前人头耸动，欢声笑语。树立在东西德之间、长达40年之久的柏林墙结束了它的历史使命。
但历史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样发展，十三年过去了，东德没有变成科尔许愿下的“鲜花盛开的新德国”，却成了德国经济发展的包袱。而且，由于40年的分离，两个不同制度下的发展，东德人与西德人变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民族。互相仇视、互相看不起比比皆是。一些过去的东德人，因为各种原因离开了东德地区，来到西德工作谋生，这些人更是有明显的感受。这里我采访了几个来自东德的护士，她们用自己的感受和经历告诉我一些真实的历史。
西莫娜来自莱比锡，东西德统一前她在莱比锡的医院里工作，现在她在法兰克福附近的一个在养老院里作护工。西莫娜人很直爽、泼辣，一幅大大咧咧的样子。
问：据我所知，东德是在社会主义国家里发展较好的国家，你可以先介绍一下过去东德的情况吗？
西莫娜：如你所知，东德在社会主义的大本营里是一个很发达的国家。与西方国家相比，我们的生活没有那么好，但我们每年也有疗养。每个人可以按部就班地上学，中学毕业后，按照自己的愿望、学习成绩上大学，或者中专，毕业后每个人都有工作。简单说吧，在东德没有失业这一说。我那时月工资1000马克，38马克交房租。东西也不是很贵。
问：那你很富有了。你有很多的余钱，你用它来做什么哪？
西莫娜：也没有很多的余钱。要有个家是很贵的，家具特别的贵。一个沙发要1700马克，一个衣柜要1300马克，电器就更贵了。那时我刚好分了房子，买家具使我变成了穷光蛋。
问：物资供应丰富吗？普通拿工资的人可以买得起汽车吗？
西莫娜：物资供应还可以，但质量不好。进口的东西特别贵，我们普通人一般买不起。比如：西德生产的床单，质量好，我们都很喜欢。这样的床单在西德卖20西德马克，但在东德要卖120东德马克（那时的汇率1东德马克等于2.5西德马克）。汽车没有那么多，要排队等待，大概要等30年吧。当然，我们也要攒钱，到那时钱也攒得差不多了。
问：统一后，你对什么最失望？
西莫娜：什么都急急的，没有解释。举个例子吧：东西德统一时我正在休假，我该上班那天小孩子病了，我就没有去上班。第二天，我去上班，同事告诉我：我被开除了。没有任何解释，也没有通知我，就这样决定了。
问：你没有请假？
西莫娜：没有。在东德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呢？
问：也就是说，在东德是大锅饭，干好干坏是一样的？
西莫娜：可以这么说吧。因为工作位置有限，但每个人都要有工作，所以很多的时候是一个位子有几个人在工作。自然，有时候不干活也是没有事的。
问：你为什么来西德呢？
西莫娜：东西德统一后，很多政府许愿的事情都没有落实，我等待了很久，觉得实在没有希望了。我想与其等待，还不如出来看看，就这样我们一家来到了西边。
问：据我所知，你是受过正规护理教育的，你的文凭不被承认吗？你觉得，相比较而言，哪边的教育水平更好一些？
西莫娜：很遗憾，我的文凭在西德不被承认。我在东德时接受过三年正规的老年护理教育，我知道这里很需要护士，我曾经努力过，但我的学历在这里就是不被承认，我很不理解。我觉得，东德的教育水平相比较而言比西德的要高。我们学的理论知识要多多了，不像这里有这么多的实习。
问：在西德生活了这么多年，你还能感受到西德人的偏见与高傲吗？
西莫娜：当然。每天都能感受的到。他们总是把头抬得高高的，你要不与他们打招呼，他们是不会理你的。我不能理解，为什么西德人不能看到别人比他们过得好。比如说吧，我们家有两辆车，我丈夫开一辆大宝马。邻居就看不过了，整天在那里嘀咕，你们（东德人）怎么能有这么好的车。（笑，对外国人一样。）
问：还有什么其他的感受？
西莫娜：融入他们的圈子很难。在东德，大家像一家人一样，说说笑笑，有困难互相帮忙。在这里，什么都是表面上的，每个人都很自私。你想拜访朋友吗？请先定时间，直接去是不受欢迎的。再者，我说话有口音，她们就很看不上眼的，好像不会说标准德语就很土似的。
问：既然是这样，你还想回到以前的东德吗？
西莫娜：不想。东德是个没有自由的国家，国家安全局很厉害，到处整人的材料。在西德虽然有很多不如意的地方，但我可以按照自己的愿望生活。
谢谢你接受我的采访。
(第2部分)
莱茵通信2003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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