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入之境
2004-06-27, 16:10
作者:丁猫猫
莱茵通信2004年第2期

人在陌生的环境中,自我保护意识会提高很多,心理上也变得敏感。在这里,在德国,我同其他的“外国人”一样,遵守着这个国家,这个社会的各项行为准则,同时也遵守着身为一个外国人的行为准则──低调而谨慎。

“身在异乡为异客”,刚踏上德意志这片土地的时候,我心中并无此种感觉,说是崇洋情结也好,小资恶习也罢,看着满街的金发碧眼,踏着向往已久的石板路,耳边回荡着教堂悠远的钟声,一切似乎都是那样和谐美好。然而“要了解一个民族,接近一种文化,必要走入其生活,咏其歌谣,食其餐饭”,于是,用一个外国人的眼睛和感觉,我审视他们,观察他们,了解他们,这群总是对我露出微笑的人们。

如同德国人的严谨认真一般,德国人的排外也是世界闻名。特别是在东部德国,经常从新闻中看到针对外国人的敌意行为,特别是来自第三世界国家的外国人。这也成为了我当初选择海德堡的一个原因。这里是大学城,外国学生很多,而且人的受教育程度和整理素质比起东部德国来要高,这也是从东德来的朋友的亲身感受。走在路上经常有陌生的德国人向他打招呼问好,这点让他赞叹不已,在东德已经很少有人这样做了。然而,生活不是一句“Guten Tag”那样简单。在西部德国,很少有明显的针对外国人的敌意行为,最多也就是小孩子的恶作剧,一般的西德人对外国人是友好的。他们会常常对你微笑,这微笑确实受用,会让人心里暖暖的,但渐渐的,我发现,这微笑,这纯粹出于礼貌的微笑,才是德国人隔绝我与他们的利器。时常让我感到自己的无力,让我意识到自己一直是异乡人,让我觉得似乎永远站在这个社会的边缘,远远地望着这片不入之境。

在我的印象中,德国人似乎是永远微笑的。超市收款台前排起长龙的时候,有人还在钱包里不紧不慢的找零钱,一个cent一个cent的找,后面队伍中从不会有任何不满的声音,大家都微笑着,礼貌的微笑着,忍耐地微笑着,有点僵硬地微笑着。如同他们对外国人展露的微笑,好像带着一个面具,把真实的情绪,想法藏在那后面。这是德国人的涵养,素质,或者,习惯?用一个微笑礼貌地划开彼此之间的距离,这大概就是德国人表达感情的方式。正因为这样,那些源自内心的真实的微笑,就特别令人难忘。

一个春天的午后,我去附近的超市买东西,一路走回来,两边居民家的院子里各种花草已经开始争奇斗艳,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香气,蜜蜂嗡嗡的飞舞,我看得入迷,却忘了看前面的路,结果撞上了对面走过来的人,那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女性,我们互相道歉,原来她也是因为看花,我们俩都笑起来,也都忘了赶路,就站在那里,欣赏人家院子里的花草,她感叹着漫长的冬天终于过去了,现在正是海德堡最美的季节,充足的阳光,满山满眼都是绿。知道我刚来德国不久后,她告诉我要赶紧趁着有太阳的时候去河边做日光浴,去野餐,不然雨季就又要来了,我笑着向她道谢,之后我们互道再见。现在我已经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了,但那真诚的微笑,却像那日午后的阳光一样,令人温暖。

每个星期三,我会去打工,工作内容是发一种免费的报纸,开始干的时候,还有一些新鲜感,毕竟是第一次打工,工作又不复杂,还可以晒晒太阳,吸吸新鲜空气。干了一个月后,这份工作的新鲜感就消失无踪了,完全变成了机械动作,拿报纸,卷,塞进报桶,拖起报车,疾走,到下一家住户。更为讨厌的是,有几个星期连着每到星期三不是下雨就是下雪,下雪还好,最多是路滑;碰到下雨可就真是“天公作美”,全面考验我的耐力,一手要拿报纸,一手要拉着报车,根本就是“无装备行军”,只能任雨水浇在身上,一肚子郁闷无处发泄,只想着赶紧结束。突然间,远远的,我看见这条街尽头站着一个撑伞的人,我还有两三家才会发到那里,于是也就没有留意。最后到了这家门口,才看清站在那里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微笑着看着我,将伞打过我的头顶,说道:“我看到您过来了,就出来等您。”我发的这种报纸,因为是免费的,所以在内容方面不是很精良,而且里面经常夹着各种广告,很多人家都不要。老太太很有气质,一看就知道教育层次不低,她等在那里,决不会是为了拿一份免费的小报。为了什么呢?再看看她慈祥温暖的笑容,我心里居然有点热热的,方才的郁闷辛苦似乎全部烟消云散了。于是我真诚地对她说“vielen Dank!”,那大概是我来德国以后最真诚的一次了吧。

同样在送报纸的时候,我也遇见过态度很恶劣的德国人。那是一个看上去很斯文的中年人,我在他的院子里往报箱里面投报纸的时候,正巧遇见他回来,我们互相问好之后,他就站在我身后看我投报纸,然后啧啧摇头说:“您怎么做这么可怕的工作?您的报纸把我的报箱全占满了”,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脸依然是笑眯眯的,但是眼睛里写满嘲笑与轻蔑,“下次您再发报纸的时候,麻烦您直接把报纸投到那里吧”,他用手指了一下院子里面的黄色垃圾桶,“反正我从来都不看这种报纸”。我看着他那张虚伪的脸,真有把报纸摔在他脸上的冲动,我慢慢的开口:“我的工作就是把报纸投进您的报箱,您看不看是您自己的事情,与我无关,您不想要的话,下次我不会再投了,但是扔报纸这种事不是我的工作,您还是自己干吧!”说完,我没有看他的脸,拉起报车继续工作。

比起这些萍水相逢的陌生的德国人,与身边的德国人的关系就更加微妙。我住的是德国人的房子,和同屋一起,住在一幢三层楼的顶层,就是通常说的DACHWOHNUNG,楼下住的是房东的女儿,一个六十多岁的单身老太太。我搬来的时候,同屋已经在这里住了快一年,但是和这个近邻的关系还不如和住在街角开杂货店的大叔关系好。虽然见了面也会打招呼,但都止于那种只牵动一下嘴角的礼貌笑容。问及原因,大概是我们搬来之前曾有中国学生住在这里,常常因为不爱打扫卫生,动静太大影响老太太休息闹的很不愉快,再加上这个老太太从来没结婚,一直独居,性格难免有点孤僻,所以关系一直很僵。有了这个良好的“铺垫”,我们和老太太一直没有什么过深的交往。有时候做一些中国的传统食品包子,烧卖,茄盒之类,我们总会给住在后院的房东老夫妇送去一些尝尝,但很少会想起楼下的老太太。

这个老太太在幼儿园工作,工作地点离家很远,每天五点多就要出门了,所以她要求九点之后不能听音乐,关门要小声等要求我们也都能理解。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着。直到有一天,老太太下楼一个不小心摔倒,腿骨折了。房东老夫妇一个八十多岁,一个九十岁,其他子女又住的远,能帮她的,似乎只有我们了。

于是帮她去超市买东西,帮她把衣服拿到地下室,洗完之后晾好,帮她丢垃圾,帮她浇花,她经常给我们钱,但是我们知道,我们不是因为要挣钱才照顾她。为了方便,她在骨折期间一直买微波炉食品。我们做了饭经常也会给她送去一些口味较清淡的。每次去她那里帮忙停留的时间也越来越长,陪她说话,帮她收拾一下家里的卫生。老太太的兴趣是画画,她把自己比较满意的作品送给我们。她还告诉我们她很喜欢孩子,所以在幼儿园工作,还曾想领养一个孩子,但是因为没有结婚,所以没有得到政府的批准。于是我发现,老太太一点都不孤僻,孤僻的是我们对彼此的偏见。

我一直相信这一点,哪里都有好人,哪里也都有坏人,如同有好的中国人,也有坏的中国人;有好的德国人,也有坏的德国人,德国人有时感觉是比较冷漠呆板,不如法国人浪漫,不如美国人热情。但那看似冷漠的外表下经常包着一颗温柔的心。而与此同时,认为德国社会是一个不入之境的我,是不是同样把自己的心封闭成另外一个不入之境呢?想起圣诞节前走在购物街上,到处是圣诞树,彩灯,金色的装饰球,银色的拉花,大包小包的德国人,喜笑颜开的德国人,我深深地呼吸这祥和温馨的节日气氛,同时也强烈地感受到,这气氛不属于我。

我,仍是一个异乡人,怀揣着理想独自前行,然而身边德国人的微笑常常给我鼓励和勇气,让我不再回头,一直一直走下去。 

莱茵通信2004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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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得里亚海滨花絮
2004-06-26, 13:25
作者:百荷(奥地利)
莱茵通信2004年第1期

清晨,当朝霞刚刚染红车窗,鹿儿们就出发了。似乎她们在期盼着什么,一路把车开得飞快,不到四个小时,已经穿过了阿尔卑斯山区,驶进巴尔干半岛。

太阳变得大起来。中欧难得享有的骄阳似火,让鹿儿们有置身夏日北京的感受。“仅就这充足的日照,便显示出了南欧的魅力”,不知是谁自信地喊道。热风阵阵袭来,烘得人既燥热又惬意。

公路开始堵塞,汽车只能爬行了。首尾不见的长龙排在小径车路上,左侧岩壁峭立,青石万壑,天梯石栈钩连。右面森林叠嶂,翠松倒挂,古木盘亘。

天上的太阳肆无忌惮地放发光芒,坐在“烧焦”的车里,心急火燎。鹿儿们打开车窗,但见在烈日的照耀和强风的吹抚下,迎面的车队里,人们个个头上冒着热气。

混乱的感觉出现了,好像到处都是因过于忙碌而忽略了的秩序。交通灯闪着,但是起作用的是警察的指挥棒,越往前行,警察便越发多了起来。吆五喝六,忙得不亦乐乎,顾不得擦拭油脸上的汗。
汽车终于驶上跨海大桥,窗外是一抹漂亮的海蓝,碧空如洗,海水清凉,衬着岛上灰色的山。隔着玻璃,鹿儿们使劲儿地吸了一口腥咸咸的风,烦闷的感觉随着呼出的气离开了挤压已久的胸膛。

“科尔克岛(Krk)就象一片飘在亚得里亚海中的叶子”,鹿儿有这样的感觉,她告诉同伴们:似乎她“自己也跟着漂离了,有点儿无边无际,无着无落”。岛上的路,百步九折,银蛇起舞,不仅弯弯曲曲,还起伏叠荡。鹿儿不得不精力高度集中于驾驶上,以应付那些突如其来的险境。窗外热带干旱气候景观下的仙人掌硕大、高拔,正是仙人果成熟的季节,粉红的果子在枝头招摇着。岩石裸露的山、耐旱的多刺植物,兰白的天空填满整个车窗外的视野。鹿儿们都感觉自己快被烤干了,个个喉咙发痒。

一阵缓降之后,一个小城跃进车窗:一望无际的大海海湾里停泊着千帆“白影”,沿着海岸线弯曲成一个弧形的窄巷斜街,斑驳墙壁,烘托着一个典型海滨小城的气氛。这就是鹿儿们此行的目的地了,它的名字叫巴什卡(Baska)。

水纯静得透明

全年日照超过2500小时的巴什卡,夏日的火辣使其海滩有着无穷的诱惑力,加上其位于欧洲许多主要城市都只有几个小时的路途的得天独厚的位置,一百多年以来,一直是南欧的一颗旅游明珠。这里许多旅馆名扬全欧洲,历史沉积深厚。街边橱窗里展示的出土文物便告知游客,早在900年前这里就有了巴什卡古石城。

四面环山,配成这一片优美静宜的海水。海水被泛着白色的山石包围着,海的尽端是散落的更小的岛屿,在山岛相会处,似乎只有跨步之遥,这海便被紧紧地呵护在“怀里”了。

没有一片云的净蓝清朗下,巴什卡的海水纯粹得清澈见底,水底的卵石全然大白于天下,无遮无掩地让人看个明白。卵石质地的岸边,更是美石铺就的翡翠宝库。有的白润圆滑如珠玉,有的色彩斑斓似梦幻。卵石沿着海岸由东弯向西南,也由小而大,沙石堆砌的海滩,绵绵伸延。鹿儿弯腰不停地敛拾着那些海岸灵物。鹿儿认为:只有这石,乃流水冲刷而就,历千百万年,仍不染一尘,施然坐卧,最值得珍藏。

巴什卡的海无风的时候象清纯的淑女,静静的、绵绵的,这才是巴什卡的绝色之处。水色温润,兰中泛绿,仿佛是堕入凡间的通灵宝玉,不沾染红尘气息。微风过处,泛起丝丝波澜,在阳光下折射着微妙而又绚烂的光芒。

鹿儿听说,拐过远方的峽角,就是闻名遐迩的天体营。好几次,鹿儿顺着光影的方向,把目光从海面投射过去,幻觉着远方的岸里星星点点裸着的人。由于拉开了距离眺望,在波光粼粼中,假想着横七竖八、一丝不挂躺在海滩上的躯体。鹿儿在心里体会着:此情此景该称之为抛空俗世、洗净俗尘了。

天体营是巴什卡吸引回头客和慕名客的又一个亮点。

不少人告诉鹿儿:“赤裸裸相见,是净化灵魂的一种理想的生活方式”;“只要你的心是洁净的,你的身体就会变得洁净,别人看你的眼光也不会变色”;“裸浴的好处就是让每一个人都对自己多了一份自信。当你无须注重衣着打扮,抛开社会规范,以最自然、最愉快的姿态,去戏水、去享用自然的恩赐时,人的精神体悟随之也返璞归真了”。

好处也罢,纯洁也罢,“当满山遍野的翠绿躲藏起来的时候,一定是红黄交错彩画的开始”,这就是“鬼斧神工”的大自然,鹿儿怎能不明白。只是意识形态上有些守旧,鹿儿无法说服自己去享受这种“巨大的感动”。

呼啸澎湃才为海

巴什卡的海,双重性格,平静时波光潋滟,似一汪湖水。天空湛蓝耀眼,云彩透明的几乎无形,不为人所察觉地飘逸而过;山构成一条逶迤连绵的阴影。四下静悄悄的。

乌云袭来,海面波涛小有动作。云蒸间,几点大大的雨滴稀稀落落地砸下来,焦枯的青草,在雨点的敲打下,生发出草味。不到一刻钟,又迎来当头烈日,没有丝毫凉意。

一日午后,风忽然从地面铲起,“塞烟袅,尘土轻扬”,渐渐地铺天盖地,一阵强似一阵,刮乱了岛上的秩序:气垫船在空中翻着跟头向前奔跑,没有人追得上。飞鸟无踪,唯有朔气昏沙的风如怨如泣,苍茫一派。

帐篷地动山摇,惊恐的人们用双手死命地抓拽,转眼就成了土人。
树叶拼命挣扎,想乘风而去;驿道上飞花萧萧,海水排浪喷涌。天昏地暗的时刻,小梅感到这个岛屿就要地崩山摧,被风翻到海底里去。

1个小时,2个小时......,压风的云总是被风刮散。

伴着人的尖叫,几个帐篷向着云宵飞奔而去。

虽然才下午4时,十几公里外的山上,孤单的星在昏黑的天空中显得很耀眼。风似魔鬼张牙舞爪,像鞭子一样将小梅的皮肤抽得紧绷绷的。

长风驱云, 云气蓬蓬天冒水,终于,雨砸落了风。在岛与海、海与岛的缱蜷中,山更灰了、连地都黄中渗出了白。

天气变的秋日般凉,温度下降了。人的神经在冷热交替之间,好像都被空气刺激得敏感纤细了起来。小梅不断打喷嚏。

一夜的大雨把海水浇得微寒初露。直至早晨,海浪仍不停地咆哮,拼命地撞击海岸。街下的树木飘摇在风雨中,泄水管哗哗流着水,绿色的草坪浸泡在白沫滚动的水中,马路、车辆、路灯、楼厦都被雨水冲刷得十分洁净。滔滔不绝的水夹着树叶残花打着旋儿,沿着路面上的小小沟壑分流泄淌。

那种风与雨、喧嚣与宁静、阴冷与酷热之间的巨大反差,使小梅感到心中的一些甚么被按耐着,以为遗忘了的,渐渐又显明起来。在这样的温差里,在风张狂的震撼中,想起了谁?谁的眼神和笑颜?在风凶悍的臂膀来回晃荡的时候,有了什么改变?沾满风尘的人们,染上了怎么样的色采?

小梅坐在海边,听大海的咆哮,看冲波逆折之回川,慢慢地理解着海洋文化……,想着它孕育的危机意识、个人主义……

真的在心里

早上醒来,阳光令人目眩地展开,丽丽烧水煮咖啡的时候把葡萄一粒粒地送进嘴里。在临海的旅馆里,一张欧式木质雕花大床,床边配一个雕花小几,小几上方悬挂着黑色雕刻的镜子,那里面的丽丽,可以用“伤心碧”来形容。

在这个宁静的早晨,坐在床边的沙发上,丽丽展开一张张巴什卡典雅细致的海边俪影。“逝者如斯,不舍昼夜”,当传奇被定格在逝去的岁月里时,怀念本身就是为了遗忘,丽丽希望如此。

也是一个仲夏,也是这个海滨,丽丽邂逅了棕发的米尔。

一日,米尔端来一盘儿乳白色的冰激淋,配上鲜红的草霉,让人看了就垂涎不已。米尔用纤长的手指握着丽丽的手指,在奶司咖啡上刻写了丽丽的名字和米尔自己的名字。而后,不自觉地拿住丽丽的手放在自己的嘴里。

米尔仰起他柔和似水天一色的诗意脸庞,清秀的眉眼双唇,长长、弯弯的睫毛下,一双充满了丰富表情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丽丽,好像要把丽丽吸到他的眼睛里。

他们一起谈论大海与天空后,开始谈论中国文化与哲学。米尔用非常秀丽的西方字母文字在明信片上写了中国先哲孔夫子的一段经典说教。令丽丽兴奋得也跃跃欲试。

又一日,米尔说完“想与我一起去航行吗?”就拥着丽丽,扑向大海。两个人选了一个僻静的礁石湾。没人,海水很深,波涛起伏,丽丽与米尔手拉手在宽阔的大海上飘浮。

阳光下的海岩旁,嬉水之后的疲倦感袭来,丽丽显出猫一样可爱的慵懒来,便躺在了这个不曾驻足的地方。米尔以“古老的本能”开始触摸丽丽的肌肤,然后把橄榄油一滴一滴地洒在丽丽的背上,用三个指头轻轻地揉着,从上到下,从左而右,十分入神,似乎在塑造一件工艺品。

半醒半梦间,米尔的嘴贴在丽丽的嘴上,当他的唇衔住丽丽的唇
时,双方都有倾注全部心灵的感觉,正如柯雷基所说:“甜蜜的片刻”。

“他吻她,她回吻,长长的,柔软的,吻成一条河。”

丽丽陶醉在米尔深邃的眼睛和忧郁的神情里,忘情于米尔酮体散发的番红花的气味。

他们拥抱着,皮肤酥酥的,心动神摇,开始期盼着……。无论如何都无法抑制的、古老的生物的本能。无法自制地颤抖,惊挛,电流激颤。就这样,他们强势如风地完成了一次难忘的惊魂之旅。

他们的相遇,纯属“缘份”。两个生活在不同环境、有不同属性、过着不同生活、向往着不同的生命情境的人的相遇。在天旋地转的那个瞬间之后,就是注定的分离。

只要忆起那个“爱日”,海风便从身后拂荡出涟漪片片。

一个未完或无法完成的故事,也许是丽丽的一个缺憾。

“如果你有一颗包含缺憾的、美丽的心,你的心中也可以有一个永远美丽的梦。”此后,丽丽常常用这话安慰自己。

鹿儿、小梅、丽丽明白了:命运根本难更改。

多少人把梦留在了巴什卡?我所能寄托的只有以手作笔,沾濡浩浩海水,在繁星点点的夜空中,写一篇美丽的诗文。留给山,留给海,留给今生永远的记忆。

莱茵通信2004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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