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得里亚海滨花絮
2004-06-26, 13:25
作者:百荷(奥地利)
莱茵通信2004年第1期

清晨,当朝霞刚刚染红车窗,鹿儿们就出发了。似乎她们在期盼着什么,一路把车开得飞快,不到四个小时,已经穿过了阿尔卑斯山区,驶进巴尔干半岛。

太阳变得大起来。中欧难得享有的骄阳似火,让鹿儿们有置身夏日北京的感受。“仅就这充足的日照,便显示出了南欧的魅力”,不知是谁自信地喊道。热风阵阵袭来,烘得人既燥热又惬意。

公路开始堵塞,汽车只能爬行了。首尾不见的长龙排在小径车路上,左侧岩壁峭立,青石万壑,天梯石栈钩连。右面森林叠嶂,翠松倒挂,古木盘亘。

天上的太阳肆无忌惮地放发光芒,坐在“烧焦”的车里,心急火燎。鹿儿们打开车窗,但见在烈日的照耀和强风的吹抚下,迎面的车队里,人们个个头上冒着热气。

混乱的感觉出现了,好像到处都是因过于忙碌而忽略了的秩序。交通灯闪着,但是起作用的是警察的指挥棒,越往前行,警察便越发多了起来。吆五喝六,忙得不亦乐乎,顾不得擦拭油脸上的汗。
汽车终于驶上跨海大桥,窗外是一抹漂亮的海蓝,碧空如洗,海水清凉,衬着岛上灰色的山。隔着玻璃,鹿儿们使劲儿地吸了一口腥咸咸的风,烦闷的感觉随着呼出的气离开了挤压已久的胸膛。

“科尔克岛(Krk)就象一片飘在亚得里亚海中的叶子”,鹿儿有这样的感觉,她告诉同伴们:似乎她“自己也跟着漂离了,有点儿无边无际,无着无落”。岛上的路,百步九折,银蛇起舞,不仅弯弯曲曲,还起伏叠荡。鹿儿不得不精力高度集中于驾驶上,以应付那些突如其来的险境。窗外热带干旱气候景观下的仙人掌硕大、高拔,正是仙人果成熟的季节,粉红的果子在枝头招摇着。岩石裸露的山、耐旱的多刺植物,兰白的天空填满整个车窗外的视野。鹿儿们都感觉自己快被烤干了,个个喉咙发痒。

一阵缓降之后,一个小城跃进车窗:一望无际的大海海湾里停泊着千帆“白影”,沿着海岸线弯曲成一个弧形的窄巷斜街,斑驳墙壁,烘托着一个典型海滨小城的气氛。这就是鹿儿们此行的目的地了,它的名字叫巴什卡(Baska)。

水纯静得透明

全年日照超过2500小时的巴什卡,夏日的火辣使其海滩有着无穷的诱惑力,加上其位于欧洲许多主要城市都只有几个小时的路途的得天独厚的位置,一百多年以来,一直是南欧的一颗旅游明珠。这里许多旅馆名扬全欧洲,历史沉积深厚。街边橱窗里展示的出土文物便告知游客,早在900年前这里就有了巴什卡古石城。

四面环山,配成这一片优美静宜的海水。海水被泛着白色的山石包围着,海的尽端是散落的更小的岛屿,在山岛相会处,似乎只有跨步之遥,这海便被紧紧地呵护在“怀里”了。

没有一片云的净蓝清朗下,巴什卡的海水纯粹得清澈见底,水底的卵石全然大白于天下,无遮无掩地让人看个明白。卵石质地的岸边,更是美石铺就的翡翠宝库。有的白润圆滑如珠玉,有的色彩斑斓似梦幻。卵石沿着海岸由东弯向西南,也由小而大,沙石堆砌的海滩,绵绵伸延。鹿儿弯腰不停地敛拾着那些海岸灵物。鹿儿认为:只有这石,乃流水冲刷而就,历千百万年,仍不染一尘,施然坐卧,最值得珍藏。

巴什卡的海无风的时候象清纯的淑女,静静的、绵绵的,这才是巴什卡的绝色之处。水色温润,兰中泛绿,仿佛是堕入凡间的通灵宝玉,不沾染红尘气息。微风过处,泛起丝丝波澜,在阳光下折射着微妙而又绚烂的光芒。

鹿儿听说,拐过远方的峽角,就是闻名遐迩的天体营。好几次,鹿儿顺着光影的方向,把目光从海面投射过去,幻觉着远方的岸里星星点点裸着的人。由于拉开了距离眺望,在波光粼粼中,假想着横七竖八、一丝不挂躺在海滩上的躯体。鹿儿在心里体会着:此情此景该称之为抛空俗世、洗净俗尘了。

天体营是巴什卡吸引回头客和慕名客的又一个亮点。

不少人告诉鹿儿:“赤裸裸相见,是净化灵魂的一种理想的生活方式”;“只要你的心是洁净的,你的身体就会变得洁净,别人看你的眼光也不会变色”;“裸浴的好处就是让每一个人都对自己多了一份自信。当你无须注重衣着打扮,抛开社会规范,以最自然、最愉快的姿态,去戏水、去享用自然的恩赐时,人的精神体悟随之也返璞归真了”。

好处也罢,纯洁也罢,“当满山遍野的翠绿躲藏起来的时候,一定是红黄交错彩画的开始”,这就是“鬼斧神工”的大自然,鹿儿怎能不明白。只是意识形态上有些守旧,鹿儿无法说服自己去享受这种“巨大的感动”。

呼啸澎湃才为海

巴什卡的海,双重性格,平静时波光潋滟,似一汪湖水。天空湛蓝耀眼,云彩透明的几乎无形,不为人所察觉地飘逸而过;山构成一条逶迤连绵的阴影。四下静悄悄的。

乌云袭来,海面波涛小有动作。云蒸间,几点大大的雨滴稀稀落落地砸下来,焦枯的青草,在雨点的敲打下,生发出草味。不到一刻钟,又迎来当头烈日,没有丝毫凉意。

一日午后,风忽然从地面铲起,“塞烟袅,尘土轻扬”,渐渐地铺天盖地,一阵强似一阵,刮乱了岛上的秩序:气垫船在空中翻着跟头向前奔跑,没有人追得上。飞鸟无踪,唯有朔气昏沙的风如怨如泣,苍茫一派。

帐篷地动山摇,惊恐的人们用双手死命地抓拽,转眼就成了土人。
树叶拼命挣扎,想乘风而去;驿道上飞花萧萧,海水排浪喷涌。天昏地暗的时刻,小梅感到这个岛屿就要地崩山摧,被风翻到海底里去。

1个小时,2个小时......,压风的云总是被风刮散。

伴着人的尖叫,几个帐篷向着云宵飞奔而去。

虽然才下午4时,十几公里外的山上,孤单的星在昏黑的天空中显得很耀眼。风似魔鬼张牙舞爪,像鞭子一样将小梅的皮肤抽得紧绷绷的。

长风驱云, 云气蓬蓬天冒水,终于,雨砸落了风。在岛与海、海与岛的缱蜷中,山更灰了、连地都黄中渗出了白。

天气变的秋日般凉,温度下降了。人的神经在冷热交替之间,好像都被空气刺激得敏感纤细了起来。小梅不断打喷嚏。

一夜的大雨把海水浇得微寒初露。直至早晨,海浪仍不停地咆哮,拼命地撞击海岸。街下的树木飘摇在风雨中,泄水管哗哗流着水,绿色的草坪浸泡在白沫滚动的水中,马路、车辆、路灯、楼厦都被雨水冲刷得十分洁净。滔滔不绝的水夹着树叶残花打着旋儿,沿着路面上的小小沟壑分流泄淌。

那种风与雨、喧嚣与宁静、阴冷与酷热之间的巨大反差,使小梅感到心中的一些甚么被按耐着,以为遗忘了的,渐渐又显明起来。在这样的温差里,在风张狂的震撼中,想起了谁?谁的眼神和笑颜?在风凶悍的臂膀来回晃荡的时候,有了什么改变?沾满风尘的人们,染上了怎么样的色采?

小梅坐在海边,听大海的咆哮,看冲波逆折之回川,慢慢地理解着海洋文化……,想着它孕育的危机意识、个人主义……

真的在心里

早上醒来,阳光令人目眩地展开,丽丽烧水煮咖啡的时候把葡萄一粒粒地送进嘴里。在临海的旅馆里,一张欧式木质雕花大床,床边配一个雕花小几,小几上方悬挂着黑色雕刻的镜子,那里面的丽丽,可以用“伤心碧”来形容。

在这个宁静的早晨,坐在床边的沙发上,丽丽展开一张张巴什卡典雅细致的海边俪影。“逝者如斯,不舍昼夜”,当传奇被定格在逝去的岁月里时,怀念本身就是为了遗忘,丽丽希望如此。

也是一个仲夏,也是这个海滨,丽丽邂逅了棕发的米尔。

一日,米尔端来一盘儿乳白色的冰激淋,配上鲜红的草霉,让人看了就垂涎不已。米尔用纤长的手指握着丽丽的手指,在奶司咖啡上刻写了丽丽的名字和米尔自己的名字。而后,不自觉地拿住丽丽的手放在自己的嘴里。

米尔仰起他柔和似水天一色的诗意脸庞,清秀的眉眼双唇,长长、弯弯的睫毛下,一双充满了丰富表情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丽丽,好像要把丽丽吸到他的眼睛里。

他们一起谈论大海与天空后,开始谈论中国文化与哲学。米尔用非常秀丽的西方字母文字在明信片上写了中国先哲孔夫子的一段经典说教。令丽丽兴奋得也跃跃欲试。

又一日,米尔说完“想与我一起去航行吗?”就拥着丽丽,扑向大海。两个人选了一个僻静的礁石湾。没人,海水很深,波涛起伏,丽丽与米尔手拉手在宽阔的大海上飘浮。

阳光下的海岩旁,嬉水之后的疲倦感袭来,丽丽显出猫一样可爱的慵懒来,便躺在了这个不曾驻足的地方。米尔以“古老的本能”开始触摸丽丽的肌肤,然后把橄榄油一滴一滴地洒在丽丽的背上,用三个指头轻轻地揉着,从上到下,从左而右,十分入神,似乎在塑造一件工艺品。

半醒半梦间,米尔的嘴贴在丽丽的嘴上,当他的唇衔住丽丽的唇
时,双方都有倾注全部心灵的感觉,正如柯雷基所说:“甜蜜的片刻”。

“他吻她,她回吻,长长的,柔软的,吻成一条河。”

丽丽陶醉在米尔深邃的眼睛和忧郁的神情里,忘情于米尔酮体散发的番红花的气味。

他们拥抱着,皮肤酥酥的,心动神摇,开始期盼着……。无论如何都无法抑制的、古老的生物的本能。无法自制地颤抖,惊挛,电流激颤。就这样,他们强势如风地完成了一次难忘的惊魂之旅。

他们的相遇,纯属“缘份”。两个生活在不同环境、有不同属性、过着不同生活、向往着不同的生命情境的人的相遇。在天旋地转的那个瞬间之后,就是注定的分离。

只要忆起那个“爱日”,海风便从身后拂荡出涟漪片片。

一个未完或无法完成的故事,也许是丽丽的一个缺憾。

“如果你有一颗包含缺憾的、美丽的心,你的心中也可以有一个永远美丽的梦。”此后,丽丽常常用这话安慰自己。

鹿儿、小梅、丽丽明白了:命运根本难更改。

多少人把梦留在了巴什卡?我所能寄托的只有以手作笔,沾濡浩浩海水,在繁星点点的夜空中,写一篇美丽的诗文。留给山,留给海,留给今生永远的记忆。

莱茵通信2004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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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意盎然PLAUEN
2004-06-26, 13:25
作者:陶然
莱茵通信2004年第1期

现代化的程度越高,我们就越喜欢怀旧。在柏林待久了,经常会逛逛那些或真或假的古迹,不过一走出那些真真假假的古迹,抬头就是崭新的高楼大厦,刚在心里酝酿了许久的“思古之幽情”顷刻间就烟消云散了。

朋友来自Plauen。Plauen是个说出来都没有多少德国人知道的小地方。于是心里就存了些侥幸,或许它就像是中国的凤凰小城一般让人惊艳。

快到Plauen的时候,坐在晃动的车厢里,感觉很像是坐在昨天晚上柏林圣诞集市的“疯狂老鼠”里。尽管在来之前,女朋友就一直强调这段连接Reichenbach与Plauen两个城市的铁路的特点,但是还是认为她有些夸大其词。现在算是真正领教了它的厉害。虽然头晕得厉害,但是还得开开玩笑,表示自己没有问题。

窗外是比这铁路高架桥低了整整八十米的地面。很难想象在一八五一年就有如此高超的技术,能够用两千六百万块砖头砌起如此之高的桥梁!我们现在正奔驰在这古代世界第八奇迹上,看着外面蚂蚁一样爬行的汽车。

Plauen的车站,跟沿途经过的东德小站没有什么区别。或许是在山区的缘故,感觉上气温比柏林低了那么几度,我赶紧把拉链往上拉了拉。走出车站,钻进最近的一辆Taxi,却发现司机的眼神有些奇怪,寻思了一路,直到第二天才明白,不是他眼神怪,其实是因为我们长得奇怪。走在马路上,终于第一次找到了在德国当外国人的感觉。

这个十五世纪德国的纺织业中心,现在已经无法感觉到它的活力,只有建于中世纪的教堂、城堡在那里宣示着过去的辉煌。整个城区用Straßenbahn与Bus构筑起一个简单的市内交通网络,这个网络带领着访客去重温它的历史。

到Plauen,游客最常去的一个地方就是德国现存最古老的石桥:Alten Elsterbrücke。站在建成于一二二四年的石桥上,看桥下古老的Elster河河水缓缓流过,实在不能不发出 “逝者如斯夫”的慨叹。正是这条波澜不惊的小河,淹死了拿破仑的波尼亚托夫斯基元帅。

我们不是什么基督徒,但是我们爱逛教堂。也不管是天主的,还是基督的,甚至是东正教的,一概照进不误。欧洲的文化,精华都凝聚在宗教文化上。Plauen果然不一般,Elster河畔的St. Johannis教堂从一一二二年起,就耸立在这里默默看着人世的变化,包括看着那位可怜的只当了三天元帅的波尼亚托夫斯基沉入河底。

《父与子》的漫画很多人看过。知道作者E.O.Plauen是哪儿人的却不多。其实他的童年时代是在Plauen度过的,Plauen是他用来纪念故乡的笔名。就像中国许多小城一样,一个当地的名人总是很容易成为人们持久的骄傲。他的雕像就建立在市中心的一个广场上。

漫步广场,不能不佩服中餐的厉害。在这个山区小城竟然也能有两家中国饭店!不过其中一家看来是冒牌的,招牌上的几个字横看竖看都像是天师画的符。点了个包子,竟然还在硕大的包子上狠狠浇了一大勺甜得发腻的汁。里面的内容倒是很“丰富”,什么都有。吃到一半只好作罢。

不过对于土耳其的Dönner Teller也是让我们大失所望。不过怕跑题跑太远惹主编大人动怒,来个大笔一挥,这里就省略N个字符,干干脆脆用“价高质次”来形容吧。

由于接连几日的大雪,许多旅游计划不得不做取消,这未尝不是一大憾事。不过朋友安慰说夏季的景色倒是一年之中最美的,看来还得夏天来将它探个究竟了。希望到了夏天能在Plauen的街上遇见你。

莱茵通信2004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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